第九章|擦肩

第九章|擦肩

高二那年秋天,校园的银杏还没落完。天气凉凉的,风一吹叶子就哗啦哗啦地飘下来,像谁偷偷摇了一下时光。

我本来只是想上楼拿本笔记。

午休时间,走廊上空荡荡的,阳光照在磨石子的地板上,一点一点反光,看起来有点像碎玻璃洒了一地。我走得轻,鞋底不小心踩到某片水渍,鞋尖一滑,几乎是扑进了那道墙边的阴影里。

结果他在那里。倚着墙,像是习惯这种被忽视的角落。

「——小心一点。」

他声音低低的,像懒得讲话,又像根本没打算开口。

我愣了一下。他没穿校服外套,只套了件深灰色的帽T,左手插在裤袋,右手握着饮料罐,指尖冷白。那罐可乐没开封,瓶身因为冰过还冒着水珠。他往旁边挪了一下,让我站稳,但动作小得几乎不算动作。

他靠得太近了。近到我能闻见他身上那种味道——不是香水,是很淡的洗衣精味,混着太阳晒过的干净布料的气息。还有他身体散出的热度,那种少年特有的,干燥又若有似无的气息。

我知道他不会讲太多话。他从来不是会主动说什么的人。

但我也知道,他有时会这样——靠近、伸手、轻轻摸过我的腰,指尖从衣料下压进皮肤;有时在楼梯间、有时在教具室,有时只是校庆准备完,我留下收拾道具,他假装来帮忙,最后却只靠得很近,没有说话。

我们都没说什么。只是靠近、靠近、再靠近。

他今天也是这样。什么都没说,却突然擡起手,像是习惯一样地,摸了一下我耳后的头发——只是一下,像确认质地、或者只是纯粹手痒。

但我却在那一瞬间,退了一步。

不是因为讨厌。我知道自己不是讨厌的。甚至,我可能有点贪恋他的靠近。

只是他手指擦过我耳后的那瞬间,我突然想到一件很小的事——早上出门时,妈妈用橡皮筋绑头发,那条橡皮筋松了,是我昨天陪她去菜市场时捡来的。那时她手上提着三袋菜,还跟老板多要了一点菜叶给他们家的兔子吃。

我就站在那里,记得那条弹性不好、几乎断掉的橡皮筋是从地上捡的,而现在它绑着我的头发。他的手指就擦过那一处。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在意。可能只是那瞬间,一种像灰尘一样的羞耻感扑上来了。

他穿的是品牌运动服,鞋子干净、指甲修得整齐,连书包里的笔记都整整齐齐,一支笔都比我的贵。他的手指细长,却总是习惯性地放在我腰侧、脖子、甚至拉着我往自己怀里靠近。

他靠得太近了。

我不是他的谁。我只是住在他家那栋楼的佣人女儿,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不知不觉变得太近、又不够近的……某个模糊不清的位置。

他从没说喜欢我。

他只是碰我、靠近我,有时舔我,让我全身颤抖,再什么也不说地离开。

也许是我太贪了。我怕失去这个人,所以连他「没有说」的那些空白都自动填满。

我总以为自己能撑住这种暧昧的距离,但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太清楚——这种靠近,对我而言太危险了。

所以我后退了一步,几乎没有声音地离开了那个楼梯转角。

他没有追上来,也没有问我怎么了。这很正常。我们的关系从来就不是那种会问「妳怎么了」的关系。

那天下午我回到教室时,手心一片湿热,橡皮筋勒得太紧,松开时发丝啪地散下来,我听见后排有人轻声说我头发乱了。

我没回头。

只是那天开始,我没再主动找他了。即使他还会在走廊上盯着我看,即使我们后来还是有交集、有碰触——

但我知道,有些距离,一旦退开,就再也回不去了。

后来的日子,我开始习惯一个人占位、自习、吃饭。

我们之间没有争吵、没有结束——只是像所有没说出口的关系一样,慢慢沉进人群里,再也没有人问起。

直到高三备考那年,有一次他经过我座位时停下来,看着我写题目。我以为他会叫我,结果他只是低头捡起我掉在地上的笔,放回我桌上。

「还是爱写这个牌子的笔啊,」他淡淡说。

我没有擡头,只说了句:「嗯。」

他就走了。

我记得那一刻我手里的笔尖轻轻一抖,把那题数学题弄脏了,但我没擦,只是一直写下去。

就算这题写对了,有些关系还是没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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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开学后,我们几乎没再说过话。

教室换了楼层,班级重新分组,校庆结束也像是从日历上被撕走的一张纸,干脆又决绝。大家都在忙着考试、模拟考、补习、冲刺,连午休时间都有人在背单字,洗手间门口也有人摊着历届试题写。

他好像也开始认真了。常常能看到他靠在后门边写题目,或趴在桌上看数学讲义,头发垂着,耳机塞着,只留一边空着。偶尔我转过头,就会看到他在看我。

但他不说话。

我也不说。

有时放学回到家,楼道的灯还没亮,他会比我早一步回来,推开铁门时会顺手帮我挡一下门。我点个头,他没什么表情,只把钥匙在手上转了一圈,自己先进屋去。

我们住在同一栋楼的两侧。虽然是同一层,但一边是雇主的主屋,一边是佣人隔间隔出来的小套房。中间隔着厨房和洗衣间,就像一条看不见的界线。

有一天晚上我补完习回来,走廊昏黄的灯还亮着。

他刚洗完澡,站在阳台收衣服,手上还挂着那件灰色的运动外套,发丝湿湿地贴在额角,手臂线条在灯光下拉出漂亮的阴影。我装作没看到,从他身边经过时,他忽然转过头来看我。

「妳脚怎么了?」

我愣了一下,低头才发现袜子磨破了,脚踝露出一块红。

「没事。」我小声说,准备快步离开。

但他忽然伸手,像是习惯那样,蹲下来帮我看。

我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不要这样。」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他擡头,眼神没什么情绪,只是微微皱了眉头。

我知道他不是故意让我难堪。但那个姿势太熟悉了。他以前也是这样,靠近、触碰、不说话。我已经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怕他碰我,还是怕自己习惯了那样的靠近——习惯到,会误以为那是什么「在乎」。

我们之间,连一句关心都太多余,太危险。

所以我退开,进屋,关门。隔着那一层薄薄的墙,我听见他转身进了主屋,脚步声没停,但也没回头。

后来整个高三上学期,我们几乎没怎么讲过话。连寒假都在补习班渡过,早出晚归,擦肩而过也只剩下点头。

他偶尔还是会看我。在楼梯口,在自习教室,在我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没人注意的瞬间,他总是那个先看到我的人。

只是他不叫我。

我也不再主动开口。

我以为我们就会这样,一路安静到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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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考试   休一天嘻嘻

收藏数又增加了   好开心

今天要更新的时候发现大危机

档案被我删了???

幸好iphone   复原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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