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天不亮就走了,赶在人最少的时候逃出城。
银瓶到这时候才知道,祁王是故意守株待兔等着番子,要杀了他们灭口,再换上他们的曳撒,骑他们的马,用他们的令牌过关。番子都骑马都带着大檐帽,能遮住整张脸,而城门上的人都知道锦衣卫都是皇城根底下给皇上办差的,谁敢认真查究?见了令牌,也就放行了。
庙里所有生活的痕迹都被清扫了,连铺盖都烧掉了。两个番子的尸首被祁王连夜拖到了山上很远的地方,留下一只令牌,却拿走了他身上所有值点钱的东西,做出是被流匪洗劫过的样子——银瓶分明觉得他们和流匪没有什幺分别,一样杀人越货,最原始的杀戮。从前在家里雕栏玉砌的戏台下看戏,她最讨厌梁山泊上落草为寇的故事,没想到如今轮到她登台了。
他们在破晓的白雾里离开了睢阳。
银瓶做了一夜的噩梦,临走也没有和桂娘道别。
她手里还有些细软,作为盘缠。祁王给她雇了一辆车,自己则骑走了番子的马,大大方方地出了城门,顺利得令人害怕。
她以为祁王会先回苏州封地召回人马,然而他出了河南地界,却先在山东落了脚,找了个隐僻的小客栈住下。
这样低等的客栈,越是世道艰难的时候越热闹。已经是晚上了,楼下穿堂里三教九流什幺人都有,茶房的跑腿兼驱赶乞丐,小贩担着水桶食盒进进出出,昏昏的红灯笼下都带着一身匪气,反衬得他们毫不显眼了。
祁王干的第一件事儿是叫杂役提了三桶热水来洗浴,顺道带壶酒上来。他要玉琼浆没有,要梨花白没有,问明了最好的只有烧刀子,虽百般嫌弃,也只得捏着鼻子将就了。
他洗澡,银瓶在隔壁换了衣裳,叫茶房送晚饭来。终于不用吃自己做的“锅巴炒盐”,虽然只是豆腐皮白菜,也让她暂时缓解了些焦虑。她渐渐恢复了做小姐时的细嚼慢咽,品味着没怎幺放油的豆腐皮,忽然听见薄薄的壁板叩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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