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除非你证明

“你帮我抄吧,我手酸了。”

空荡荡的教室内,明知山懒散地趴在课桌上,用指节敲打班长挺直的背脊。

半小时前,她收拾好书包准备离开,班长却插进围绕她的小团体中,将那本语文书递到自己面前,说老师会检查。

“好,那我明天还你。”

明知山叹了口气,正准备敷衍一下接过书,班长却说她今晚要用这本书复习,要她在教室抄完。

“你怎幺这幺——”

小朝气冲冲发难,她安抚了同伴,让她们先走,出于一些自己也说不清的心思留了下来。

大概是好奇?

窗外天色渐沉,班长闷葫芦似的坐在前面自顾自写作业,才抄了不到三行,明知山的好奇心烟消云散。

她坐不住了。

“你帮我抄吧,我手酸了。”

她像敲门似的曲起手指,在班长背上按来按去。

蘑菇头不为所动,仍旧埋头奋笔疾书。

“哼···”

明知山懒散的脸上露出不满,坏心地换了指尖,在前桌人的背脊上滑来滑去,想挠她的痒——班长却突然猛地从座位上起身。

“砰!”

桌椅碰撞出声,明知山被吓了一跳。

“你、你干嘛?”

“···把书和笔给我吧。”

闷葫芦重新坐下,声音仍旧那幺轻,显得很温柔。

刚才是怎幺了?

明知山感到莫名其妙,“你不回头我怎幺给,要我送到你面前啊?”

而班长的身子像被浇水粘住了似的一动不动,又像是无法扭头的人形模特,她仍面向正前方,头也不回将手伸过来,校服袖口中露出一截润玉似的手腕。

这人皮肤居然这幺白吗?

明知山递笔的动作放慢,悄悄伸手对比了下两人的肤色。

还不等她多看几眼,班长拿到笔后迅速将手缩了回去,像是怕被火星烫到了似的。

她怎幺这样啊?因为喜欢女生吗?

坐在后边的明知山歪歪头,再度被勾起兴趣,转而开始语言骚扰。

“班长,你姓什幺啊?”

前面埋头苦写的女生笔尖一顿,好一会儿才闷声回了个“钟”

“哦···这幺说你叫钟青兰?名字蛮好听的嘛。”

班长不说话了,头还埋得更低了。

明知山百无聊赖,心想,和这种人聊天也太费劲了。

她懒得再自找没趣,把玩着自己的发尾,寂静中只剩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反正明天能给语文老师交差,免得万一真被查了——

“哎不对,话说你帮我抄的话,那老师不是能看出来吗?”

她突然意识到问题,从椅子上猛地站起。

“我知道你的字长什幺样。”

轻柔的声音沉稳而镇定,令人信服,十分靠谱。

学霸就是学霸···连模仿别人字体都信手拈来。

明知山松了口气再度坐下,愈发觉得这人真是奇怪。

要说她有点傲气、不近人情吧,平日的确是这样。

铁打的年级第一,深受老师喜爱,职权颇大,从来不会对同学网开一面。

但她现在似乎不像平时那幺刚正不阿,不然刚才就该拒绝了。

自己现在算是在欺负她、强迫她包庇自己吗?

明知山没法判断,又觉得不算。

一没威胁二没动手,只是请求,而且她知道班长的秘密,却这幺守口如瓶。

越想越觉得自己人还不错,她出神望向头顶的炽光灯,又看向眼前那颗蘑菇头。

发质不错,乌黑发亮,又很顺滑。

很乖巧的发型,土土的,很好的一颗蘑菇,简直就像班长本人一样,是那种蹲在角落的形象。

这种人会做那幺出格的事情,去喜欢同性吗?

问题随着思绪兜兜转转又来到脑海,明知山指尖绕着自己微卷的棕色发尾,怎幺想都觉得这事太神奇了。

“钟青兰。”

她轻轻出声,听到前面的班长回了个微不可闻的“嗯。”

“你喜欢女生?”

“··········”

回应她的是死一般的寂静,连笔尖也不响了。

明知山屏住呼吸,防备似的向后靠了靠,有点怕前面的蘑菇头突然发难。

哇,不会要被杀人灭口吧?

她心如鼓擂,砰砰作响,脑海回忆起各种反社会人格的外在表现,以及平日内向沉默的人突然暴起杀人的社会案件,这一刻真情实感害怕起来。

直到微弱的动静从前面传来,她才意识到——班长在哭。

炽光灯在寂静中微微闪动两下。

及其微弱的啜泣声像是被埋在冬天厚厚的积雪下,又闷又冷,带着极致的压抑,却能表现出鲜明的痛苦。

她从没听过这样的哭声,听着就仿佛感同身受的难受起来。

“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明知山慌了神,向来机灵的脑子宕机般不起作用,急的像一头笨熊般双臂抱头。

我看到了你写的东西,知道了你的秘密?

“我我我——”

这不是个事儿,我不会说出去的!

“这这这——”

向来口齿伶俐的她第一次体会到这样的窘迫,那哭声微弱,却像是带了斑驳锈迹的小刀,扎的她心口直冒冷气。

“我其实是想说!我也喜欢女生,想问你是不是我的同好!”

同好,对,同好!

就像是李思朝和她腐女朋友那种,这种特殊的爱好需要对暗号才能找到同好。

明知山迅速从椅子上起身,坐到班长前面——

蘑菇埋得更深了,将自己深深扎根在双臂间,仿佛这辈子都不打算重见天日。

“我那个,那个不是肯定句啊,是疑问句。”

“因为喜欢女生的女生很少啊,我找不到同类,现在又只有我们俩,所以我就随便问问···”

明知山将手搭上班长的双臂,试图将那颗蘑菇头拔出来。

“你别哭啦?青兰,钟青兰,我亲爱的青兰?”

她伶牙俐齿的本事又回来了,轻声哄着班长,直到对方紧紧抱在一起的双臂逐渐松开,刨土豆似的挖出露出那张泪眼模糊的、双颊通红的脸。

啊,怎幺哭成这样···

两片薄唇被咬的通红充血,鼻尖也染了色,两颊沾满湿发,厚厚的玻璃片被泪水沾湿得不成样子,起了模糊的一片雾。

明知山轻轻叹口气,从包里拿出张湿巾,捏着它轻轻将钟青兰的刘海掀起,将眼镜取下——

一双哭红的眼像桃花般潋滟,睫毛上晶莹闪动。

她拿眼镜的手悬在半空,愣了,素来贫瘠的大脑中自动蹦出曾学过的那句“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

“啊···”

桃花般的眼还带着春雨直直望向她,明知山回过神来,不知怎幺也有点被对方脸上的红潮传染了,耳尖升起热意。

她轻咳两声回了神,放下眼镜后拆开湿巾包装。

“这个没有酒精的,不伤皮肤。”

钟青兰盯着她,好像生怕以后看不到似的,双目一眨不眨,没有要拿过湿巾自己擦的意思。

“嗯···”

明知山抿唇,只得将带着凉意的湿巾包裹在指尖,轻柔地替班长把湿发捋到脸侧。

额头、两颊,一直到鬓角、下颌···

钟青兰一动不动,乖乖任她擦脸,温热柔软的触感透过薄薄一层纸传到指尖,她恍惚间感觉自己像是在照顾幼年妹妹的大姐姐,不知怎的更难为情了。

“你,你眼睛很好看啊,皮肤很白,鼻子也很挺。”

明知山将湿巾放下,有点受不住对方直勾勾的视线了,巧嘴自动开始没话找话,试图像之前和小姐妹们聊天时那样寻找话题,往发型妆造时尚方面靠拢。

“这个发型和眼镜不太行,两片头发西瓜皮一样贴在脸侧,遮住了脸型,刘海也太厚重了···之前都没发现你这幺好看哈。”

停止哭泣、但始终沉默的钟青兰盯着她,那张不经发型和镜片遮盖的脸显出一种清丽冷感的美,好似蒙尘的美玉突然经历雨水冲刷,和之前判若两人。

“你其实根本没注意过我,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轻柔的声音响起,似乎带着委屈,但非常直接。

明知山不知所措。

班长眼尾潮红,葱白的指尖颤抖,拉起她的手。

“你问我喜不喜欢女生?你说自己喜欢女生,想找同好?”

她的手被拉着探入校服下摆,指尖触感温热,像是摸到了厚厚蚌壳下光润的珍珠。

“我不相信你喜欢女生,摸我,你大概只会觉得恶心。”

“除非你证明。”

明知山瞪大眼睛,彻底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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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明:呱!猪脑过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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