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镇国公世子,齐琰时常出入宫廷宴席,对当朝皇后沈持盈的做派自是熟悉。
在他看来,这位皇后除了美貌实在一无是处。
行事张扬跋扈,处处透着小家子气不说,即便是最拿得出手的容貌,也因过分艳丽丰腴而显得俗媚不堪。
反观其姐端慧郡主沈婉华——才情卓绝,气度雍容,一言一行皆透着大家风范,才是真正母仪天下该有的气度。
“齐明湛。”桓靳忽然擡眸睨他,声音如淬寒冰,“你逾越了。”
他自是清楚沈持盈有诸多不是,但不意味着他允许旁人随意置喙他的皇后。
齐琰不以为意,指尖轻弹腰间绣春刀,发出铮然清响:“是臣失言了,不过是方才见郡主在烈日下候驾,一时感慨......”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纷沓的脚步声——镇国公等人已至,这话题就此中断。
与此同时,干清宫内。
沈持盈草草理好凌乱的衣襟,急声唤来内侍:“去告诉端慧郡主,今日圣上政务繁忙,命她先行退下。”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备辇,让本宫的侍女进来伺候,本宫要回坤宁宫。”
“奴才这就去办。”小太监躬身正欲退出,却不经意瞥见皇后颈侧暧昧的红痕,眼神瞬间慌乱。
察觉到他的视线,沈持盈正要动怒,却忽而灵光一闪。
“站住,宣端慧郡主进来,本宫要见她。”
说罢,她重新上榻,懒散倚靠着微凉的玉枕,擡手擦了擦汗,“殿内的冰鉴都消融大半了,快换新的进来。”
小太监愣怔了下,虽不明白皇后娘娘为何改变主意,但也连忙称“是”。
片刻后,殿门大开,数名内侍擡着冰鉴轻手轻脚绕过红漆落地大屏风走进来,沈婉华则紧随其后。
冰鉴不断散发着凉意,甫一放下,殿内四周温度骤降,清爽宜人。
沈婉华眼眸低垂,款款屈膝行礼,“臣女拜见皇后娘娘。”
起先她并不知庶妹也在殿内,否则定不会贸然求见。
“长姐不必多礼,快赐座。”沈持盈故作亲热,“长姐方才在外面久等了罢?都怪陛下,总拉着我……”
她佯装羞赧,欲言又止,又状似无意地扯了扯衣摆,袒露出方才男人在她颈间与胸前留下的斑驳红痕。
偏她越是这般装腔作势,沈婉华越是不信,反倒在心中嗤笑她演技拙劣。
“回娘娘,臣女并未久等,只怕打扰到圣上与娘娘。”沈婉华面不改色。
见对方竟无动于衷,沈持盈惊诧眨眼,随即悻悻地拢好衣衫。
“对了,长姐前来所为何事?”沈持盈强撑笑意,“陛下政务繁忙,不若先告诉我,待夜里……”
她故意顿了顿,“待陛下回坤宁宫,我定当转达。”
沈婉华方才已在殿外想好措辞,她长睫轻颤:“端午将至,太后娘娘欲在芳洲亭设宴,特命臣女前来相询。”
这个理由天衣无缝——庾太后当年亲自抚养过富阳大长公主,待她这个外甥女向来亲厚。
沈持盈不疑有他,但还是问:“这等小事派个宫人来便是,何须劳动长姐?”
“许是太后娘娘担心底下人传话会有纰漏。”沈婉华从容应答。
沈持盈“哦”了声,心间烦闷至极。
她随手捻起块云片糕慢悠悠吃着,目光不加掩饰地打量眼前的嫡姐沈婉华。
当初她一心想着,只要攀上桓靳便能摆脱任人欺辱的生活,以为嫡姐生来尊贵,不会在意她冒认这点小事。
偏偏嫡姐不仅在意,还对桓靳用情至深……
如今她已是骑虎难下。
回到坤宁宫,沈持盈端坐妆台前,任由侍女卸去珠钗首饰,铜镜中映出她阴晴不定的面容。
“你们说…”她突然轻声开口,“可有什幺法子,能让长姐永远见不到陛下?”
殿内霎时寂静,翡翠与珊瑚面面相觑,手中玉梳“啪嗒”跌落在地。
“娘娘…”珊瑚壮着胆子开口,声音发颤,“端慧郡主毕竟是圣上亲封的郡主,又是大长公主之女,您……”
沈持盈望着镜中神色惊恐的两人,蹙眉不悦:“你们慌什幺,本宫又没说要取她性命,只是不想让她与圣上见面罢了。”
虽贵为皇后,沈持盈却并无自幼相伴的心腹侍女。
翡翠是信王府旧人,珊瑚与坤宁宫其余数十名宫人均是内府拨来伺候她的。
话本中,她们二人至死对她忠心不二,甘为她行阴私之事,故而她才会放心与她们商讨对策。
半晌,翡翠试探着道:“不如让郡主远嫁出京?”
沈持盈浑身顿住,犹如醍醐灌顶。
书中她成日只知栽赃陷害嫡姐,闹得人仰马翻,怎幺就完全没往这方向想过?
因西北叛乱之事,皇帝一连数日未留宿坤宁宫。
这夜,阴云蔽月,伴随着电闪雷鸣,雨水逐渐呈瓢泼之势,总算驱散夏夜的闷热。
忙碌至夜深,桓靳屏退所有内侍回到寝殿,瞥见榻上明显隆起的被褥,他眸光陡然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