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第二日大约下午三点多,韶园车库开进来一辆车。来人直奔书库。书库本身是个储物间,在一件主房的侧面,只放一些文件档案之类的东西,并不都是书,除此也有一些票据、画谱、钱钞等老物品。这间房算是一个小禁地,三重门锁。来人在里面翻找到自己所需的物品装箱后,眼看时间还早,突然从另一扇门绕出去看有机菜园。

菜园如今也是只剩杂草和硬土。

他是很少住这里的,只有那时候新婚才在这里住了一些时日,后来总到处跑,住也搬到其他地方去。索性不急着走,他干脆沿着石路一直慢走,一边东看看西看看。

走着走着,走到荷花池那里,惊讶地发现地上有酒瓶酒杯。

“诶?”

他擡了擡眼皮,有些疑惑。想是谁回来了。这荷花池再往里走,跨过游廊,推门后便是一处套房。但是那推门似乎是从里头锁住了。犹豫了一会他还是走开了。进了里屋走动了一会,果然听见了声音。

此时他正在通透隔栅盯着被切割成平行线的日光看,忽然感到有个身影闪了一下。他回头一看,并没见到人。此时右手边的套房传出声音,一阵脚步声。他于是往那边挪了几步。终于看到走动的人。

“爸爸?”

“?”

四目相对,被喊爸爸周伏锦皱皱眉,眼前的儿子一丝不挂端着个水杯,表情惊愕。他甚至看出一些恐慌来。许是他没穿衣服吧。

他点点头作为回应,转身离开了。周纪山心跳地发狠,一扭身跑进了房间锁上了门。

“怎幺——”

“嘘!”他捂住同样赤身裸体走上前来喝水的怀歆。

“爸爸在外面!”他感觉自己的嗓音都在抖。

两人慌慌张张地找衣服,两人穿戴整齐,站在镜子前表情古怪。

凝神看了一会后,纪山突然冒出一句:“不准害怕。”

不知道是在警告自己还是安慰怀歆。怀歆强装镇定,握紧他的手,尽管没被看到,可是像这种事情,被家长撞见可不是什幺好事。如果当时纪山穿了衣服那还能解释。

等到两人磨蹭完从房里出来后,周伏锦早已经离开了。他还有事情要做,看到儿子的裸体这事对他来说暂时还排不上号。

然而,这事给了两个小鬼敲响警钟——他们当即就离开了,并且发誓以后都不能在韶园搞。

“韶园还是太危险了。”

“我们以后要小心点。”

仅仅是小心点——

“不应该是不能再做这种事情吗?”

“做不到。谢谢。”

两人相视,撇撇嘴。

严道这边因时日难熬,在周伏锦安排下,和一个老师修学古典哲学。在这段时间里,可以计算的是,他想起怀歆,想起家的次数仅仅只有三次。人的脑子被更为复杂深奥的东西填满后,能够挤出来装情爱的空间便不多了。

在接到周纪山这通电话后,他依然整理好仪容仪表,照常去学习和画画。

从前他爱画建筑和山水,自从来德后,也许是因为内心空寂,他更爱画人,有时候工地上的工人,有时候画孩童。

雨雪瀌瀌的这几日,寒冷至极,他常在屋子里,一边取暖看书,一边听怀歆唱的歌。有时候他怀疑自己精神出了问题。

在他最烦躁忧郁之时,他曾想过不管不顾跑过去,可惜他没有资格做这件事。他自认为自己没资格——他回去做什幺呢?

他奉劝自己安分守己,将注意力转移,让一切顺利发展——命运的车轮得走在世上最为正确的道路上。

然而,越压抑,越沸涌。

纪山和怀歆因为在韶园一事,这几日都小心翼翼很多。两天后,廖数约上怀歆去潜泳,她拒绝,又约去看F1,也拒绝,最后约赛艇,她终于同意。

倒不是喜欢赛艇,只是实在找不到借口来拒绝,所有借口都过于生硬。

她将这件事告诉纪山,纪山当时正给她做早餐,擡起头笑笑,装得一脸无所谓,实则欲盖弥彰。

“去呗。当散散心。”

“那你呢?”

“你还担心上我了?”

“不该担心吗?”

他这才舒缓了一点脸色,只是心里还是不舒服。

她步步紧逼一样,把手摸到他胸口处。

“我看,我们十足一对狗男女。”

“滚蛋!”

“你不愿意?”

“我要愿意什幺?陈小姐,你可别忘了,你现在还不是已婚人士呢。”

“已婚我也爱跟你搞。”

“收收你的嘴巴行不行?”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洗手吃饭。”

赛艇时间很快到。一个大晴天。廖数来接她。

车内交谈的时候,他瞥见她脖颈上的红印,没说什幺。

“你是哪种舱型?”

“眼镜蛇。”

“穿好救生衣。”

“明白。”

怀歆转过头,四根麻花辫甩得翘尾。她近来头发又长了些。迎上廖数阳光下的皱眉眯眼笑,她疑惑。

“你一直在看我。”

廖数摆摆手,四下张望地笑。

“我只是开心。”

“开心什幺?”

“能约你出来。”

“这幺给我擡咖多不好意思啊。”

廖数朝她走进,近到她的头发吹起来发尾触碰到他胸前,他将她的墨镜轻轻挪一挪,目光穿过她落到远处水面。

她心里稍微有些感觉到他的异样之处。她随后听见他说,远远看水真够清澈。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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