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辞川,到底是什幺样的人?
温汐棠心里生出了疑惑,偏头看向魏辞川,似是要看着他如何处理眼下事态。
魏辞川的目光与她交会,只见他面无怒色,也无宽慰,声音温和却无情。
“惊扰到王妃,本罪该万死。但看在本王王妃面子上,赏些银子,让他们回去。”
温夕棠从他的嗓子里听不出半分怜悯,她看穿了,在他眼底,那些人不过是蝼蚁。
在魏辞川能阻止前,她掀开了车窗帘角,只见一对夫妇抱着孩子匍匐在地,满眼无措。
随行侍从将一只沉甸甸的荷包丢在他们面前,那对夫妇连连叩首,却没敢看一眼银两,抱着孩子仓皇而逃。
也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那孩子起身之时,目光与她相对,仿佛是在确认她的模样。
马车再次启程,仿佛方才的一幕不过是风中微尘,不值一提。
魏辞川低头,重新替她剥着橘瓣,语气如常温柔:“吓着你了?非规矩不能定方圆,非准绳不能正曲直。雍州法治严明,百姓循规蹈矩惯了,容易小题大做。”
她嘴里微微泛酸,却不知是橘子的酸,还是心头那一丝寒意。那瞬间她意识到,这个男人,对她万般温柔,却能在同一刻,对旁人冷漠至极。
她不知道自己是被他的柔情困住,还是受他的权势影响才成为她的妻。
她垂下眼,心中没由来地泛起了涟漪。
街道恢复了平静,马车继续前行。
车夫扬鞭前,余光扫向后方楼阁,与屋脊暗影一人对视片刻,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片刻后,车轮声辘辘作响,一道身影自楼檐无声掠下,潜入街角,远远跟上那对夫妇的行迹,如影随形。
那人名唤九辞,乃魏辞川座下死士,行第九,得“辞”为名。
一家三口穿过巷弄,转入数道曲折街角,终至一处静宅。孩童被抱入内院,二人低声交谈,并未察觉身后潜藏杀机。
忽有风声骤起,一抹人影自屋脊疾落,杀势如风,封死去路。
九辞刀已在手,脚尖一点墙根,身形斜飞闪避,反掌一推,气劲四散,落叶翻飞如刃。
巷内两人未发一语,却是招招取命,刀锋交错间,火星迸溅,砖墙皆被划出痕痕。
九辞心头微震。来者招式精准狠辣,无一招虚式,显是与他受过相同杀伐训练。
他知此人难缠。他是死士,本不畏死。可他是魏辞川的死士。
杀伐决断的镇南王因为“王妃”的关系,对死士暗卫有着柔软的一块。
一般主子对死士的要求向来是“誓死达命”,可他的命令却是,“主上性命为先,暗卫性命为次,任务得失,居其后。”
这样的作风在其他人眼底或许就是个笑谈,然在他手下,死士皆心甘情愿赴汤蹈火。
九辞亦然。
他翻身再战,刀起之际,忽觉脖颈一凉。
只差毫厘,他就要身首分离,所幸他反应迅速,往后跳闪,躲过一劫,此时此刻,那一家三口早已经失去了踪迹。
九辞一咬牙,丢出了一把暗器。
他的敌手正要躲闪,却发现眼前烟雾缭绕。
等到他能睁眼,眼前哪还有九辞的身影?
“懦弱鼠辈!”那人恨恨一声啐骂。
同一时间,那一家三口则已穿入无名宅院的后门。
庭院静谧深幽,朱红大门紧闭,院墙皆以青砖铺筑,院内石径净扫无尘,两侧雕花格窗间植有修竹与寒梅,错落有致,曲水流转。一路行至内院,皆可见水缸叠石、玉树临风,不张扬,却贵气内蕴,皆出自精工良匠之手。
行至垂花月洞门前,那男子快步上前,对门前守卫低声道,“小的王希,带来了『走失猫』的消息,还请您通传一声。”
一听到『走失猫』三个字,那侍卫脸上神色颜色,略一点头,转身入内。不多时,便有一掌事来领,将他们一路引至主宅正厅。
门扉推开时,正厅灯火微明,香炉袅袅,一人坐在太师椅上,身穿墨色长袍,气息沉而寒。
那人面前垂落卷帘,瞧不清楚面貌,显然……身份尊贵,不容直视。
那人听闻脚步声,不语不动,唯有右手的指节,轻扣着扶手,一下一下,如同水面滴血。
那对夫妇行至榻前,连同孩子一并跪地伏身,男子低声道:“回禀主人,今日特意拦车,只为一探虚实,谁知运气不错,犬子瞧清了,那走失猫竟然与那镇南王在一块儿,很明显是叛变了!”
砰——
那人重拍扶手,那太师椅扶手应声断裂,在他手掌心的一截木,被紧握,化成了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