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轻烟袅袅。
顾浅渊闭眼躺下,细细的银针扎在他的头顶、肩膀、腿上,散发着浓浓的药味。
鬼圣手有条不紊,最后一针完毕,顾浅渊沉沉睡去。
“医师,”盛稚开口,“能否查清他失忆的原因。”
鬼圣手道:“陛下伸腕。”
甫一搭腕,鬼圣手已了然。
“三年前陛下曾唤我到桃李村解毒,这种毒,经我药方,还会残留些不影响生活的隐毒,几年内会慢慢消解,”鬼圣手道,“现在看来,中了毒或在隐毒消解的过程中,身体是不能遭受重创的,这大概也是顾丞相失忆的原因。”
“那幺岂不是我也……”
鬼圣手有些惭愧:“陛下也会。”
“等我花时间研制一下。”
他又补充:“那位秦大人,也会。”
今天的杨郡分外热闹。
时年皇帝下旨,为保证考试的公平公正,各地派监察御史督考,防止官商勾结、暗箱操作,这一旨掀起惊涛骇浪,半个朝堂都闹腾起来,毕竟前两年吧,陛下宣布买卖官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让觉得有利可图的人蠢蠢欲动,大家纷纷观望。
来杨郡的御史名为白时安,是一位女子,于前年科考上一鸣惊人,乃是朝廷新秀,特来督察杨郡科考之事。
入夜,灯火通明。
雅间有丝竹管弦之声,县令推杯换盏,言笑晏晏。
“哎,大何大何。”
熙熙攘攘的楼下,正给人倒茶的男人被拍了拍肩膀。他回头,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眼睛倒是明亮,微一挑眉,露出两分疑惑。
那拍他的小厮笑道:“哎,大何,咱这不是来了贵客嘛,喊我去送茶,但是我恰好有急事,你看能不能帮我送一下?”
何生微一点头,一茶壶便被塞进了手里,闻这味道,是上好的庐山云雾。
小厮嘱咐道:“五楼正间,你大病初愈,不必久留。”
行,何生将茶壶换在左手,擡脚上了楼梯。
越往上走越幽静,直至喧嚣褪去,于深处响起一声弦乐。
扣扣扣
门打开,乐师弹拨着袅袅的琴音。
屋内主次分明,县令脸上还有酒后的深红,在座位上陪笑。
何生提茶而入。
县令催促:“这幺慢,快去。”
何生迈步过去主位,微垂着头,手非常地稳,慢慢将茶水倒入。
茶香溢出。
甫一倒完,视线里出现了一双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有着淡淡的玉质的光。
这手端起茶杯,未做停顿,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往地上一倒。
一瞬寂静。
只见御史高高端坐,只道两个字:“有毒。”
一石激起千层浪,县令慌张地站起来,一大堆人露出惶恐。
不知是谁一脚踹在何生膝弯,使他单膝跪地。
县令高声:“去查!去查!”
何生讶然擡头。
御史年轻,面庞雪色,眉眼如同淡墨勾勒。
她并没有管眼前的乱象,轻袍缓带,单手支颐,微微垂眼与他对视,似乎还带着些微的笑意。
一些人上来要将何生押走。
御史道:“不关他的事。”她站起身子,修长而落拓,只转眼间露出一丝雪亮的锋芒:“去后厨查查罢,县令。”
就是要走了。
县令急慌相送,一群人拥着走过去,屋内很快就空了。
表演的乐师犹为不觉,慢悠悠划下最后一声琴弦。
弦落。
何生慢慢站起身子,摊开手掌,掌心多了一块令牌,似乎带着遥远的、属于往事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