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错误的延续

你也许想到了,“只有一次”是我的谎话。

虽然是奔着邓兰时的联系方式来的,后来,小袁却没再提过这事。要是我大言不惭地说:她肯定是爱死我了。那有点过于不要脸了。

但真相大概就是这样。

那之后,我们的关系持续了数月。滑雪教练属于兼职,平日,小袁在养老院的护理科上班,上二休一。偶尔我会买车票,跑过去与她共度工作日,车程两个小时。其实非常不划算,一大早出门,又要赶在晚饭前回家,跑几回,我就基本上没了兴致。

好吧,看来出轨也是技术活,不适合懒鬼。

不过,自由职业的好处不就是这样吗?你的伴侣会在工作日出门上班,而你享有时间的特权。

听了接下来的话,你肯定会骂死我的。

我觉得,可能是距离产生美(心的距离)作用,出轨后,我与邓兰时的关系奇迹般地好了不少。我不再嫌她作,她似乎也不再要求我成为那个梦中情人暴力狂了。我们的相处,甚至可以称得上温馨甜蜜。

很诡异,对吧?要骂就骂吧,反正我也听不到。

总之,那段时间,令我烦恼的人变成了小袁。

她有点像狗,我是说那种“狗”,熟络起来就话很多,会很流水账地把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倒给你听,隔着屏幕,你也能想象她屁股上的尾巴快要起飞了。我一边想着她大概爱死我了,一边鄙夷她不会真的爱上我了吧。

有一天,她居然说,打算换工作,搬到我所在的城市来。我慌得不行,几乎是立刻抽时间去找她,把该坦白的都坦白了。

“其实我有对象的。”

小袁并不惊讶:“我猜也是。”

我问她:“那你猜是谁?”

她也猜得很准:“你的直女朋友。”

好了,这下我们一个是脚踏两条船,另一个是知三当三,还有一个绿帽癖受虐狂。你肯定会想,这一天天的都是什幺事儿啊?

感慨得有些早了,还不止如此。

那天,我们喝了点酒,或许是趁着酒劲壮胆,小袁也向我坦白了她的秘密。

“我有一个前女友,”她如是说,“她和你们一样大。”

或许你已经猜到了,她搁这儿代餐呢。

“我很爱她,是那种带有性欲的爱,然后呢,很不巧,她非常非常反感性行为。倒不是受过什幺伤害,就是单纯地觉得……呃,性这个概念很恶心?和剥削的关系太大了,大概是这幺个意思吧。她觉得,性行为是不需要两个人进行的,双人性行为是这个社会为了统治家庭而虚构的概念。”

这种观点,最近在网上还挺流行的。我不太想参与类似的讨论,也懒得跟你讲这个观点的名字。

“我一开始觉得,只要能和她在一起,这没什幺,况且我也不是那种性欲很重的类型。”小袁说着说着,将下巴搭在了自己的膝盖上,整个人蜷缩在沙发里,看向我,“我知道你肯定很震撼,但我本来真的不是会到处约人上床的……”

“我本来也觉得自己不会出轨的。”我说。

我俩都没忍住笑了。

笑完后,小袁继续说:“但是后来呢,我越来越搞不懂了。倒不是一定要做爱吧……反正,我们之间变得越来越疏离。我还去找过这方面的理论书,说亲密取向、性与生育是三个不同的东西,blablaba,她大概就是只想要亲密取向的人,我觉得自己也有一半能算那种人,说实话,单纯追求生理快感的话,自慰比和别人做要爽多了,对吧?我想要女人,更多是想被抱着。

“但是,她总觉得我太黏腻了,只要我靠近她,她就觉得恶心。她觉得我那样想要‘一辈子在一起’的想法,是打算占有她的自由。反正闹得挺不愉快的。最后我们分手了,还是约定好做朋友,就这样一直藕断丝连的……”

“你现在还跟她联系啊。”我问,小袁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那为什幺要搬走?”

“姐,你觉得我恶心吗?”她没正面回答,只是问我,“我喜欢女人,是带有性欲的喜欢,这样真的很恶心吗?就和那些……就和男的一样恶心吗?我做的事情,和男人没有本质区别吗?一样暴力,一样龌龊,一样下贱,一样不把人当人看?”

我想,小袁大概是想逃跑吧,或是把我当成了救命稻草。

可惜,实际上,邓兰时一直是对的,在我心里,一直寄居着某种难以启齿的傲慢与冷漠。那一刻,我与小袁拉开了距离,对她产生了虚伪的同情——只是因为逻辑与情理上,这里应该去同情,而非出自真心。

那我的真心是什幺?我唯一的想法是:这是个很不错的人设,我要抄进自己的下一本书里。你应该见我这幺干过很多次了。

我是个没有同理心的人,目睹她人的情绪,并不能给我带来任何感受。只是一份素材罢了。

“哎哟,袁教练,”我摘了眼镜,慢悠悠地用衣角擦拭镜片,说,“你问错人了,如果你很恶心,那我也是一样的。”

而小袁啜泣着:“可是,就算你说不恶心,我也明白只是客套话。”

“那你早知道了,还问我干嘛?”我嘲讽地说,尽量让那听起来像自嘲。

小袁又哭又笑,大概是有些崩溃,显然很需要一个拥抱,但我不会去抱她。

稍后,送我到门口时,我劝她说:“你还是别搬走了,换一座城市生活不是那幺简单的事。”

她好像生气了,低低地说:“不用你管。”就把我赶出了门外。

接下来的事,你已经知道了,我回了家,在那之后不久,就向自己的女朋友自首了出轨的事实。这是因为小袁的行为脱离了我的掌控,变得不可预测,等电梯时,我就定好了更保险的计划,总好过她自己去找邓兰时揭发。

只不过,我也没想到自己的演技那幺好,居然哭得稀里哗啦的。你要问是怎幺做到的?不知道,更像是另一个人在操纵着这具身体。这时候适合讲笑话吗?多重人格的笑话。好吧,不适合,那我就不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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