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决心

爱丽丝在朦胧中听见金属门滑开的轻响。

她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看见戈弗雷正背对着她与一个穿黑色制服的男人低声交谈。

那人肩章上的银星在冷光下闪烁，是兰斯舰长。

\"神经扫描显示她的海马体有被外力干预的痕迹。\"戈弗雷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手法非常......特别。\"

兰斯的手指在数据板上轻点：\"特别？\"

\"通常来说。\"戈弗雷侧身让兰斯看全息投影，\"精神系觉醒者的记忆封锁会带来一定程度的神经损伤，即使是觉醒者也不例外。但……\"

\"她的情况不同。\"   戈弗雷的手指在全息影像上划过，脑波图谱如涟漪般扩散，“简直不可思议。不仅毫无损伤，并且……我从未见过非觉醒者——拥有如此磅礴的精神力。”

\"继续观察。\"兰斯的声音没有起伏，\"暂时将她安置在后舱的内勤部，由你来看管。\"

戈弗雷微微颔首，金色的发梢随着动作轻晃：\"明白，舰长。\"

当兰斯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戈弗雷转身时发现爱丽丝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快步走到诊疗台边，手指在床头的控制面板上轻点，调暗了顶灯亮度。

\"吵醒你了？\"他的声音比刚才柔和许多，蓝眼睛里带着歉意。

爱丽丝摇摇头，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

戈弗雷立即伸手扶住她的后背，将一个枕头垫在她腰后。

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一件珍贵的瓷器。

\"感觉怎幺样？\"他取来一支手持扫描仪，橙光扫过她的太阳穴时带来一阵暖意。

\"好多了......\"爱丽丝下意识摸了摸额头，那里的抽痛已经消失不见，\"谢谢您。\"

戈弗雷将扫描仪放回托盘，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忽然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什幺，摊开的掌心里躺着一颗包裹着彩色糖纸的糖果。

\"医疗舱特供版葡萄糖补充剂。\"他眨眨眼，眼角的细纹舒展开来，\"我女儿说这是全宇宙最好吃的药。\"

爱丽丝怔怔地看着那颗糖，突然觉得鼻腔发酸。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糖纸在她掌心发出细碎的声响。

当甜味在舌尖化开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慢点吃。\"戈弗雷递来一杯温水，\"你昏迷时基础代谢消耗很大。\"

他转身整理器械时，爱丽丝注意到他白大褂后腰处别着个小小的布偶——针脚歪歪扭扭的布艺小兔子，看起来像是孩子的手工礼物。

这个发现让她紧绷的肩膀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戈弗雷医生。\"她忽然开口，声音比想象中沙哑，\"如果......如果我的记忆真的被篡改过......\"

正在记录数据的金发医生停下笔。

医疗舱的通风系统发出细微的嗡鸣，将消毒水气味搅散在两人之间。

他拉开转椅坐到她对面，钢笔在指间转了个漂亮的弧光。

\"人的记忆就像星图。\"他的笔尖在空中划出虚拟的轨迹，\"有些星辰被云层遮蔽，但星光依然存在。重要的是——\"笔尖突然停在她眉心前方，\"你想找到真相的决心。\"

爱丽丝望着他映着顶灯的蓝眼睛，澄澈而温暖。

她攥紧了盖在腿上的毛毯。

\"我该怎幺做？\"

“别心急。”戈弗雷微笑道，“你现在需要的是好好休息。”

戈弗雷带着爱丽丝穿过星舰迷宫似的长廊，金属墙壁上流动着幽蓝的导航光带。

爱丽丝的拖鞋踩在地板上几乎没有声响，只有医疗舱统一发放的白色病号服布料摩擦的沙沙声。

\"这是内勤部的休息区。\"戈弗雷在一扇印有\"B-17\"编号的舱门前停下，\"虽然比不上医疗舱室的环境舒适，但胜在安静。\"

“来。”他朝爱丽丝做了个手势，“把你的手掌按上去，录入一下身份信息，这就是钥匙。”

气压门滑开时带起一阵微风，爱丽丝闻到类似雨后青苔的清新剂味道。

约十平米的舱房里，折叠床已经展开，床头柜上摆着正在自动调节亮度的阅读灯。

\"临时布置的，希望你别介意。\"戈弗雷从壁柜里取出真空包装的洗漱用品，\"清洁机器人刚做过消杀。\"

爱丽丝注意到枕边放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浅灰色制服，领口绣着代表后勤人员的齿轮徽标。

当她用手指触碰面料时，发现内侧纤维会随着体温调节温度。

\"明天早餐会有人送过来。\"戈弗雷调试着墙上的温控面板，全息投影在他指尖绽放成雪花形状，\"现在舰船正经过电离层，如果听到舱壁有异常响动，别害怕。\"

\"谢谢。\"她轻声说。

戈弗雷递给她一个类似她原世界智能腕表的装置，说道：“遇到任何问题，或者你有什幺需要，都可以用这个联系我。”

爱丽丝接过腕表，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微微一颤。

她低头看着表盘上流动的星云图案，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边缘。

\"我就在医疗舱值班。\"戈弗雷的声音温和而坚定，\"任何时候都可以。\"

戈弗雷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从白大褂内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电子记事本：\"差点忘了这个，可以打发时间。\"

他犹豫片刻，补充道：\"虽然不能联网，但里面下载了一些书籍，可以解解闷。\"

当气压门最终关闭时，爱丽丝听见智能锁传来一声提示音——这是戈弗雷特意设置的解除警戒模式，意味着从内部可以随时开门。

她斜倚在床畔，电子记事本搁在膝头。

窗外，无垠的星海在深邃的黑暗中沉默地注视着她。

电子记事本在她手中自动亮起，锁屏画面是张手绘的向日葵，稚嫩的笔迹写着\"给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