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穿朱雀街青石板时,萧烬棠正用匕首削着梨。梨皮连成长串坠入金盆,盆底沉着三枚带血的指甲——是今晨办事不利的探子的。
\"殿下,在裴府附近发现了踪迹。\"暗卫话音未落,匕首已擦着他耳廓钉入梁柱。萧烬棠慢条斯理拭手,玉扳指映着烛火,在墙上投出獠牙似的影。
铜镜里映出他秾丽的眉眼,眼尾红痣随着冷笑轻颤:\"备一套新打的刑具。\"接过密报时,指尖在\"白媚媚\"三字上几乎剜出血痕,\"要带倒钩的——能勾住狐狸尾巴的那种。\"
“是。”
暴雨冲刷着殿外新砌的莲花池,水面浮起两具与白小狸五分相似的女尸。
\"要是惊着她…\"太子突然掐住暗卫喉咙,语气带了分安慰,话却截然相反:\"就把你们的眼珠子串成璎珞好了。\"
理所应当的,白小狸在裴府不客气地住下。
因为待在裴砚身边,充足的精气滋养得她容光焕发,慵懒地化为原身躺在“狗窝”里——裴砚特地花千金打造的金玉台上,镶嵌着各种白小狸最喜欢的宝石,铺垫着柔软锦衾,珠光宝气,奢侈至极。
谁知道苏瑶看见白小狸蓦然闯入裴砚周身时有多幺的提心吊胆,后来好一顿训斥了她:“傻妹妹,如此鲁莽,你可知这里有没有安排厉害的捉妖人?若是遇到了,定将你打得尾巴都少一根!”
白小狸自知理亏,掰着手指默不作声。忽然,她耳尖随风一动,道:“荣华斋的杏仁糕出炉了,待我买来!”
苏瑶修为也不浅,掐指替她这不着调的妹妹算了一下,神色有些莫名:“算了算了,真是傻人有傻福。”
眼见裴砚待白小狸极好,苏瑶也就不再挽留。
春色自碧纱窗滤进来,在青砖地上淌成溶溶的琥珀。
博山炉溢出最后一缕沉水香,缠上他执卷的腕子,凝在腕骨处的光晕像锁着半阙未化的春冰。
阳光透过彩窗,映亮裴砚垂眸批注的侧颜。眉弓似远山雾岚描就的锋,鼻梁如昆吾玉剖出的刃,自额角到下颌的线条,比御案上的龙泉剑更利落三分。眼尾缀着颗朱砂小痣,恰是工笔圣手画菩萨时点的慈悲相。
二皇子萧川偷觑那睫毛垂落的弧度——密得能筛漏日光,长尾处微微上挑,恍若白鹤收翅时最后一颤。眼瞳是终年覆雪的寒潭,偏被春色晃出星点火色,倒比殿外初绽的迎春花更灼人。
裴砚忽而擡指点向《尚书》某处,广袖滑落露一截霜色手腕。唇角抿成戒尺的线,启唇时声线似碎玉击冰:\"殿下可知\'克慎明德\'的慎字,比划间要藏锋?\"
“学生愚钝。”二皇子自知从来不是读书的料,就算有他也不敢显露,毕竟他的亲皇兄萧烬棠为了坐稳东宫之位,已经暗地残忍杀害或弄残了好几位皇弟,他不想步入后尘。
本以为会和往日一样,得到裴太傅的一百遍罚抄,不想男人竟是开口道:“罢了,日后多加努力。”
就…就没了?
萧川不可置信地看着裴砚躬身而退,从男人嘴角捕捉到了转瞬即逝的笑意。
他又回想起最近听闻,早朝时裴太傅竟然是头几位离开的,与他一贯久留的样子完全不同!
太奇怪了…就像许多大臣才新婚那几日,恨不得天天在家沉溺于温柔乡的样子,不过他竟然这样想裴太傅,真是太冒犯了。
裴川心想。
裴砚推开厢房的门,月光正巧漏进半开的雕花窗。书案上摊着未临完的诗集,镇纸下压着张鬼画符:画中人身着绯色官袍,头顶蹲着只龇牙的狸花猫。
\"出来。\"他屈指叩了叩青瓷笔洗,一旁壁橱里传来窸窣响动。玄色官服下摆忽被扯住,低头正对上白小狸从柜底探出的眸子——狐狸眼盛着碎银子般的月光,发间还粘着蛛网。
\"数到三。\"裴砚作势要合柜门,\"三...\"
\"你这人好没趣!\"白小狸扑出来时带倒满地书卷,怀中带出个油纸包。甜腻花香漫开的刹那,男人下意识展开双臂,不料人却没有扑入他怀中。
\"城南徐记的糖藕。\"她晃着脚尖坐在案头,雪色罗袜沾了墨渍,\"用你藏的私房钱买的。\"
裴砚扫过暗格被撬开的铜锁,顿时感觉头疼。白小狸忽然凑近,鼻尖险些撞上他微颤的睫毛:\"不过你放心,里面的机密我什幺都没看。\"
尾音被窗外的细微的鸟鸣搅碎。他垂眸净手后拈起一块糖藕,却递到她唇边:\"御史台今日参我十二条罪状。\"
\"定是嫉妒你。\"白小狸就着他指尖咬下甜藕,鼓着腮帮摸出把铜钥匙,\"喏,赔你的锁。\"
月光忽然晃了眼。裴砚低头看着掌心的钥匙,柄上歪歪扭扭刻着狸花猫——正是她画中那只。檐下风铃叮咚作响时,他忽将钥匙系上腰间玉带,惊得白小狸呛出半口糖浆。
\"喂!那是我...\"
\"赃物充公。\"裴砚截住她乱挥的手,朱笔在宣纸上勾出只炸毛的猫,\"明日再乱撬锁...\"
\"就怎样?\"
\"每日早朝时我会尝试各种方法叫醒你。\"
“好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