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淅沥,四野荒芜,简朴的马车驰骋于林间,雾气弥散着,夜幕如同一张巨大的黑色绸缎。
几支箭矢凌空而降,带着千钧之势,被杜衡敏锐察觉。
他勒马悬跳,银剑破鞘而出,将铁箭悉数击落在地。
杜衡从泥泞中捞出箭矢,眯眼细细打量,箭矢通身由玄铁打造,手法凌厉,绝非民间出品。
他回禀道:“陛下,于大人的人马拦不住了。”
沈云锦面色阴郁,颧颚绷紧如霜棱。
连扬州也将失守了。
他好久没尝到,事情脱离自己掌控的滋味了。
少女睡颜恬静,沈云锦仔细替她整理好衣襟,眸底若有所思。
几不可闻的一声幽叹,即刻消散。
罢了,还是莫让她难办了。
不过两条落水狗,终是棋差他一招。
莲台座下,金身塑身的佛像慈悲济世,无私供养着见不得世人的二位皇子。
赖皮蛇就是赖皮蛇,即使是套上一层龙皮装模作样,也扮不成真龙。
太后,你十年前埋下的因,终酿成苦果。
踏空几步,寒芒飞掠,沈云锦稳稳落在马背上,敛息抚上剑柄,倨视凌人,对着杜衡道:“按原计划,灵谷寺会合。”
“你留下断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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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华胜塌上小憩忽醒,日影婆娑,一瞬晃了神,她抿了抿干裂的唇,转头撞进男人高深晦涩的眸中。
他一侧手正提着一颗人头,长身立于阴翳处。
宋华胜略微一瞥,对视上那一双翻白眼球,布满怨惧青紫,好似挣扎无果,方被拧断咽了气。
霎时倒吸一口凉气。
“醒了?”
男人收拾得干脆利落,仔细用皂角净了手罢,才贴上去,递去一杯热茶。
宋华胜饮尽一盏,环视一圈,内室清简,陈设陌生。
她艰难出声:“这是何处?”
“邬镇。”
邬镇为香客上下山落脚之地,镇上皆是前往灵谷寺祈福祷告之人。
宋华胜浅浅蹙起眉,极为抵触不悦:“为何要去灵谷寺,我不去。”
沈云锦伸手解去她衣衫系带,繁缕褪去,入目满眼盈腴玉色。
宋华胜屏息凝神,原以为等待她的又将是一场发泄似的承欢,不料男人只是替她换上了干净衣裳。
“莫再耍小性子了。”
他倾身折腰,将唇复上,携着习习寒意。
瞬时万籁俱寂,只余吞咽声。
爱恨消磨皆无用,与岁月空煎人寿。
她顺从应着,甚至主动迎合,卖弄讨好,却令他有些难以招架。
她伸手探去,却被陡然抓住。
男人眸若幽潭,呼吸愈加艰涩困难,身上如同蚁噬,侧颈突起的青筋,暴露出他此刻内心并不平静。
并未更深一步。
第一次,他克制守礼,没逾越了分寸。
她笑得花枝乱颤:“陛下,你给了脸面的话,我惯会得寸进尺。”
“况且,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一如幼时鲜活。
犹记当年她端着食盒,洞悉他面皮,洋洋得意道:“阿锦,得寸进尺四个字,我教你。”
“我特意折了枝浸满露水的,开得最好看的蔷薇,把它插在食盒上,我为你花了这幺多心思,让我抱抱怎幺了?”
未等他答应,她便直接扑了上去。
当时他只一眼,就认出那是由云贵妃亲手种植的珍惜品种,宝贝得很,谁人也别想碰,有个洒扫的奴才不留心碰了下,直接被砍下了双手。
若是闹到御书房,细细追究下来,小胖子定脱不了罪责。
这幺笨,做坏事也不知道处理干净些,每次都需要他来垫后。
……
沈云锦目光微沉,嘴角止不住上扬,又转眼压了下去。
藏有年少欣喜的椒房,仍豢养着仇恨和业障未消。
“用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