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美人如计,引君入局

周国春寒,风刀割面。

冯怜儿被视为战利品,被周武帝赐给军总管代王,她押入代王府时,一身锁链刚去,衣袍仍是破败宫妆,长发披散,眼角带伤,唇上无一丝血色。

她没有挣扎,也未惧怕,只是静静站在朱红大门下,任人打量。

「这就是那个亡国妖姬?」

「据说迷倒了北齐帝王,却也把北齐拖进地狱。」

仆从们在暗地低语,眼中多是轻蔑与试探。

代王,名曰宇文达,二十七岁,出身文帝之子,以边将铁血立名。

传言他性情寡淡、清修守礼,最恨淫靡风气。

三年前与王妃李氏成婚,至今无侧室妾侍,宫中女婢皆不敢妆艳出现在他面前。

这样的男人,怎会容得一个赤身横陈的旧国娇宠?

怜儿第一次见他,发现他远比传言中的更冷。

他站在廊下,穿墨袍、披银甲,轮廓分明,神色如铁。

他没有看她,只淡淡开口:

「押去后苑,喂饱,换衣,不许见人。叫她安分点,否则逐出。」

说罢转身离去,语气如在对待一头牲口。

三日,怜儿无人问津,被安置在后苑的废榻之中。

窗外风雪不止,宫人们避之如瘟,连送水也冷言冷脸。

但她未有分毫委屈。

她只每天静坐镜前,为自己梳发、净面、上妆。从眉尾到唇角,从粉色到朱红,她将自己打扮得如花中毒蛇,艳而带刺,魅而不媚。

她知道,这男人,必须「以静破冰」。

第四夜,代王在书房待得晚了,回房途中经后苑。只瞥见树影晃动,以为有刺客闯入,便往后苑深处走去。

他入苑,便见一幕。

冯小怜未施粉脂坐在亭内,著白襦淡裳,裙角轻拖,只在眉心点一小红痣,鬓边无饰,宁静如雪。

她自行在琴房拿了琵琶,谈着《离恨调》改曲。

琵琶置膝,十指轻抚。曲声初起,若泉滴寒潭,渐而成澜。

她并未多言,只执弦低头。

树丛旁的宇文达侧身听着,本是冷淡观望。

但当曲至第三折、转入低徊处时,冯小怜右手勾弦忽断,声音骤止,清弦「啪」然断裂,映着烛火,如蛇缠枝枯。

她微怔,却不慌,反是放下琵琶,垂眸低吟一句:

「虽蒙今日宠,犹忆昔时怜。

欲知心断绝,应看胶上弦。」

她未说过往,未讲委屈,未诉沧桑,却只以一断弦,一句诗,便将心中千层幽恨、万丈波澜藏于唇角。

那琵琶弦,就像她的心。

她曾经得过盛宠,但那不是她要的。

昔时的怜爱,已如断线之弦,再无法修补。

宇文达无语,望着她低眉垂目、肩膀微颤,竟一时生出异样之感。

这女人,不同于那些讨好、服从、或慌张哭泣的女子。

她哀而不伤,美而不媚,甚至连心碎都藏在诗后,不肯与人共享一分。

随后,宇文达步出苑外,久久未言。

心中却回荡着她那句:「犹忆昔时怜。」

他忽然明白,这女子即便如今在他府内,她的魂魄,却仍搁在那座早已破败的皇城中,不愿归来。

而他,竟想将那魂——一点一点,唤回来。

第五日清晨,后苑送来一席狐裘、四碟热食与暖汤。

怜儿轻声笑了,笑得极浅极柔,像一记无声的鞭。

那夜,她沐浴焚香,披上雪狐软袍,在烛下独酌。

那身袍微敞,酥胸半露,雪腿轻蹙,偏偏不着一丝脂粉,显得肌肤更胜雪华。

她独自低喃:

「来吧,代王,我知你……不是铁石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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