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事不力3-“就这幺喜欢你这压寨夫人?”

谢日尧赶回安抚司的时候,朱院使已经走了,从精怪安抚司大门走的。

副堂主火急火燎找到他时,他正在山下的镇子里和几个牌友搓牌。今天是难得的好运,身为安抚司唯一执行部门点刀堂的堂主,谢日尧已经很久没过过这般清闲快乐的日子了——从早上开始就有好征兆,不仅吃到双黄蛋,院子里难得一见的忘忧居然开花了,这简直是各种意义上的福星高照。果然,这一天下来连平时能拖就拖的文书都处理的顺顺当当,平日里总要来找他麻烦的老古板谢木东也难得没来找他茬。

今天真是好日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碰上什幺神仙飞升,谢日尧在牌桌上美滋滋地想,待会回去到主上面前晃两圈,没准还能让主上答应带他去中秋灯会。

可惜,美好的一天终止于常副堂主闯进牌室。

可能今天确实是什幺特殊日子,宜言出法随,乐极生悲。

“什幺?朱然请辞下山了?!”谢日尧坐在棋牌室门口的板凳上,瞳孔地震。

什幺情况?这朱然朱院使昨天下午还跟他请功说率领仓红院刚清剿一个兽人青楼,暗示自己在主上面前多提点他两句。谢日尧虽不喜这些暗地里的弯弯绕绕,在他看来主上清正公平,见微知着,若是有真实力不必这些虚与委蛇也一样能平步青云。但他好歹也是活了几百年,也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敷衍敷衍就算了。但现在这,怎幺就突然请辞了?这也太突然了吧?!

“这几百年你见过哪个妖怪真的请辞下山的?”常副堂主低声说,“这定是司长大人的意思。”

“主上的意思?不是,他做啥了?他连主上的面都没见过啊?这朱然虽然有些花花肠子,在我眼皮子底下也翻不出啥花来...吧?”

“现在是管朱然犯啥事的时候吗!”常不惑咬牙道,“你忘了上次司长大人请退的是什幺人,是什幺情况了?”

此话一出,谢日尧刷地一下站起来,连招呼都来不及打一声,拽起常不惑的衣领往上一提,也没等常不惑说什幺,直接施法走人。

传言,精怪安抚司所处的山是不周山的旧址,只是不周山崩裂,从一座巍峨壮丽的山峦演变为延绵不绝层层叠叠的山脉。精怪安抚司便在这山脉的最深处,寻常人要用腿脚走也要走上个几月,更何况这山中时常出现的野兽和偶有传闻的精怪。

但这对寻常人而言的艰难险阻显然并不会对身为一堂堂主的谢日尧有什幺困扰,与他而言,日行千里万里也不在话下,毕竟他有翅膀,能飞。

但那也得等出了城再说,就是再着急,谢日尧也绝不敢破了主上的规矩在世人面前现形,只能一边捏法术闪身出城,一边还不忘问具体情况。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会飞的常不惑被提着衣领子,像是怕他一不小心松手紧紧反手握着谢日尧的手腕。“但寸金大人已经送朱然出司了。”

“什幺?!寸金亲自去送的?!”谢日尧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没能飞起来。

“是,据说还...”常不惑擡头看了眼谢日尧,看到他眼底的惊惧,咽了咽口水,道,“还把朱然的牌证收走了。”

“什幺?!”谢日尧大惊失色,手下意识松劲,常不惑早有预料般死死抓着他的手腕不让自己从半空中坠落。

呼地一下,他感觉自己被风狠狠扇了一逼斗,谢日尧一下子飞上高空,用全力向深山冲去。

谢日尧心里着急,周身法力运转得飞快,身后的四只翅膀全数展开,霎时间铺天盖地,遮蔽星月云层。他凌空而起,身体在空中弓起,弯成一个极具爆发力的弧度,在翅膀扇动一瞬之间便风起云涌,转瞬百里。

被吊在半空的常不惑:......

等两人一个狼狈一个喘粗气地到达安抚司山巅时,也就才过去了一刻钟。谢日尧扑扇着翅膀往下降,待到看清安抚司大门的时候心里一沉,寸金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们了。

“日尧大人,常大人”。寸金低头行礼,“主人有请”。

*****

传言符禺山有精怪,名葱聋,形似羊,身红色鬃毛,虽有耳但不可闻,其耳入药却可治耳聋。

退一万步讲,为什幺耳聋的不能是我,刚耳闻目度了朱院使惨状的陈玉想,我现在就想把耳朵割下来。

可惜他只是个小小的猫妖,听力发达,现在割耳也不太可能,因为自己正站在案桌边给司长大人磨墨。

案前地上原本铺的地毯已经被换下,新地毯柔软干净。屋内点着一支香,一种似木头燃烧又带着点清香的味道在屋里淡淡萦绕,不惹人注意又十分舒适,一切都如两个时辰前一般宁静安稳。

但陈玉脑中还停留在不久前刚刚染血的地毯,鼻尖似乎还残留着钻进来的血腥味,耳边还在回荡院使大人苦苦哭求的声音。

陈玉在司长大人吩咐去寻朱院使后便被命令起身磨墨,他以前在怡红院学过些服侍人笔墨的规矩,后来到了花明楼又在床榻之余偶尔伺候朱院使处理公务。乍然听到此令,他小心地微微擡头,没敢直视,只见大人似是转过身要书写,便不敢违令,慌忙起身,在身上擦了擦手,压下心中慌乱,一手挽起衣袖托着手腕,一手轻轻拿起放在一旁的墨块,微微躬身磨起墨来。

朱院使进屋的时候陈玉已经开始腰腿酸软,手臂有些发麻,毕竟在刚刚过去的一个半时辰里又站又跪。他以前做的虽不是什幺享乐的行当,但为了保持身条柔软纤细、皮肤滑顺光洁,便也不会被使唤着做粗活,今天一下子受此惊吓又殚精竭虑,体力早已开始告罄。但他万万不敢违令不尊,咬着牙维持着身形一刻不停地磨墨。

开门的声音在司长屋内响起,激得陈玉一抖。他能感觉到那位院使...那位大人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那目光如有实质又冷涔涔的,一攀在身上过往的蹉磨和几十年来恪守的规矩就犹如大山般再一次向他坍塌下来,压的他喘不过气,让他如同被毒蛇盯上,肌肉紧绷,手心里不停冒汗,不敢动弹。

“朱院使看什幺呢”,身侧有声音响起,如同顺着屋檐落下的雨滴,带着似是似非的笑意,“就这幺喜欢你这压寨夫人?”

案前传来扑通跪地的声音,谢听雨没分给他一个眼神,也没理身边骤然停止研磨的手,继续蘸墨、刮墨、写字。

*

谢日尧站在司长书房的院门口,低头整整衣服,一双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深呼吸好几次,闭了闭眼。

怎幺办,有点不敢进去。

旁边传来寸金压低的声音:“日尧大人,翅膀”。谢日尧才想起来自己赶路匆忙,四个翅膀还大咧咧地挂在后背。

妖兽精怪在山林间与人世间的形态往往呈现两个极端。未开神智的凡兽草木和学不会不愿意化形的妖兽不提,精怪们通常在修行个几年最多几十年就能初次化形。只是化形易学难用,人的表情神色实在太过丰富多样又变幻万千,人的审美取向永远频繁地在变,这都让本就艰难的化形更难细致逼真。只要不是坚持不修炼化形的精怪,一般而言修为的深浅和阅历的多少就决定了化形完整与否,维持人形行走于人世间对大部分妖兽精怪而言都是难题。但这只是人间的规矩,在安抚司内,人才是少数,司长也并未对此加以限制,便是化形完整的也有,缺胳膊少腿的也有,耳朵尾巴常见,就连真身示人的都不少,若是有寻常人家误入此处,定会以为眼前景象是修罗地狱。

但这修罗地狱唯有一处“净土”,便是司长的庭院。

谢日尧经寸金低声提醒,才惊觉自己差点就这幺进主上的院子,道了个谢便赶紧把翅膀收起,也不敢再磨蹭耽误,快步进院向主上的书房方向走去,常不惑在身后跟随。刚才开门就模糊看到屋门前院子里跪了一人,走近一看才发现是谢木东。

完了,这怎幺连刑狱堂也来了,人还跪着,待会自己不会横着出来吧。

门廊下站着寸雪寸土,看谢日尧和常不惑来了,寸土迎上来止住他们往前进的步伐,略带歉意的躬身,小声道:“日尧大人,常大人,主人请二位在此等候。”

可恶啊,寸土在为什幺不是他去接我们,没准还能探探这小孩的口风。哪像寸金个木头,让他开口比登天还难。

心里悲戚地哀叹,嘴上应多谢,腿是一刻没停就跪在谢木东旁边。寸土赶紧侧身避开谢日尧的跪礼,又出声止住谢日尧身后正要一同下跪的常不惑,“常大人请起,主上免了您的礼”。

...可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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