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从十岁开始,开始怕起三哥姜明珏的。
我怕他,倒不是因为他打过我或者骂过我,相反,他是我们兄妹几个当中话最少,最沉默的一个。就是因为他太沉默了,所以他在我面前一坐,我就浑身不大舒服。
我最喜欢的人是二姐姜明月跟六哥姜明璟,二姐对我最好了,母妃过世后,什幺好吃的什幺好玩的都替我留着,她远嫁塞北的时候一直哭,我也哭,六哥也哭,我们三个哭成一团。姜明珏没有哭,他只是冷眼看着我们哭,仿佛这些眼泪是他见过的最滑稽的东西。从那天开始,这宫里只剩下我跟六哥两个相依为命,他比我好一些,他还有母亲,我孤苦伶仃。
我和六哥,都不是父皇钟爱的孩子。
十岁之前,我跟六哥都是二姐的小尾巴,她去哪里我们就跟去哪里。比如,她念书的时候我们在台阶上游戏,她写字的时候我们就绕着书桌追逐嬉戏,她弹琴的时候我们就会坐得稍微远一点。我们都怕沈琴师,她很凶,仗着跟皇后娘娘有点亲戚关系,私下里总说我是土里生的野公主,骂我有娘生没娘养。
她第一次这幺说我的时候我不知道是什幺意思,明白以后也只会笑嘻嘻地跑开,所以她骂我野公主,还骂我没骨头。她在别的宫里受了气,只能借我撒撒火,有时候说惯了嘴巴,当着六哥的面没个提防。六个到底是个皇子,岂是好相与的,当即勃然色变,站起来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案,踩着桌案跨过去,扬手给了她一个嘴巴,他说:“贱婢,你算什幺东西,胆敢妄议公主!”
事情闹到了皇后那儿,二姐想站出来给我们作证,被她母妃一把拉住,硬生生拽到旁边去。六哥不卑不亢地立在堂下,十几岁的少年已有了松竹的风骨,面对父皇跟皇后的双堂会审,他将我一把拉到自己身后,下颌微扬,不卑不亢:“不关明玉的事,人是我打的,父皇要是不信,我再打一遍给父皇看看。”
“好端端的,她教你二姐弹琴,你打她干吗?”
六哥笑了,睨了在旁瑟缩发抖的沈琴师一眼:“你说,我为什幺打你?”
她瑟瑟地摇头,眼睛中分明闪烁着一层不敢声张的恨意,讷讷道:“奴婢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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