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
卞昭从照耀如白昼的南院教坊里出来了,她长披风下裹着轻薄的五铢衣,身后是一片热闹喧嚣的烟花之地。那些达官贵人左拥右抱穿着暴露的女子,醉醺醺地从各个楼中走了出来。卞昭打了个寒噤,她有些不大适应这里,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少女一路速行,脸上也挂上了点焦灼的神色。
一刻前温季佐召她回宫里一趟,要她抽身从缔交院回来,不必换衣服。温季佐是当今玄策国最小的皇子,不过十四岁,却是卞昭跟了十年的主子。
他今天这要求听起来颇为奇怪——毕竟主子如若要下暗令,都是吩咐他们去小红楼领任务的。更何况不许卞昭换衣服……缔交院是个青楼,就在南院教坊最大的牌坊处。她之前领了主子的命令去代替花魁,打探情报,这一个月都听着青楼里的宋婆训她,教授闺房秘技:容韵技事、侯饰馔趣,样样要学。
卞昭在小红楼里长大,学的也都是内功外法,哪里懂得什幺画船明月、玳筵银烛、雨打芭蕉
。她学得辛苦,婆子教得也辛苦,她少了花魁那一趣,什幺醉倚郎肩、什幺枕边娇笑、拈弹打莺、微含醋意她均是一窍不通。宋婆日日派人教她,让她用木雕的角先生练着,好在一个月也颇有成效。
而今主子召她回去,想必有要事处理。卞昭身上穿的还是花魁那又薄又欲说还休的衣裳,夜凉了,这衣服还有些冷。
但她也顾不得那幺多,脸上仅蒙了一层红纱便趁着夜色出了缔交院,披风将人裹得严严实实的,卞昭越过小巷,绕过大路,见四下无人才进了温季佐的宫里。
寝宫里还掌着灯,宫里头的人却似乎都退下了。
温季佐一个人斜靠在红木椅上看着书,寝宫四下无人,异域匠人手绣的地毯顺着他的脚边铺陈开来,香料在炉子里噼啪地炸开,发出轻微的爆裂声,像是偌大宫殿里唯一的声响。暗卫也被遣走了,卞昭不知怎的,隐隐约约有着畏惧。温季佐听到声音,却也只是平淡地翻了一页兵书,而抿起的唇却隐隐约约透露了这个人的不满。他脸上还带一点孩童的稚气未褪去,眉目却已经藏上了几丝锐利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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