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后垫了只手,一只碗被按到嘴边。滑进嘴里的味道很奇怪,像水却又不是水,里面有泥土的腥,也有草药捣碎的涩,像一桶五花八门、成分复杂的泔水,又像小时候被掰开嘴巴灌进肚子里的药汁。
理智上应该是拒绝的——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臭东西——但本能却热切地向它敞开,甚至督促着尤鸶表示欢迎。而她一时神志不清,只拼命抱着那只手,埋着脸蛋,咕噜噜地大口吞咽着。
液体慢吞吞滑下喉咙,开头的滋味——尤鸶不知道该怎幺形容,只觉得它恶心得不行。但当那股劲缓过去之后,竟有一股难言的甘甜从口涎中冒了出来,像蜜一样,耐心而温和地抚慰着沙痛的喉管。
喉头不断吞咽着,尤鸶得了甜头,饮得又快又急;她全无半点犹豫,甚至从嘴角边漏了好些出去。
托着碗的人无奈又好笑,摩梭着她的耳朵,攥着袖子给她细细地擦。尤鸶没喝到那水,嘴又干心里又急,吚吚呀呀随口叫一些自己也不明白的话。
茫茫中不知谁嗤笑了一声,谁又冷着声叱了一句,你来我往听得尤鸶胆战心惊。她扒拉着那副碗,动也不敢动。只听见争吵声越来越大——一个似乎存意挑衅,另一个刻意压抑着怒火——两个声音的口气也越来越不好。尤鸶听到最后,似乎还听见激烈的争吵声。
气氛一时僵硬极了。可尤鸶虽然迷迷糊糊的,却也知道好歹。她下意识牵了牵身旁人的小指,唇舌循到手掌心柔柔吻了又舔,讨好而乖巧的模样抓回了对方的注意力。
粗碗又回到嘴边,笑声也变作意味不明的哼声,随着碗中逐渐少了的水,一齐消失了。
咽下最后一口,碗离远了,手也离远了。身边的人轻轻把她塞回被褥里,低声安抚着她——尤鸶只顾攥住对方的手,听不大清——又顺手给她掖了掖被角。青葱的草木气息贴在额头,温存片刻后离开。尤鸶打了个呵欠,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可不知道吞进肚中的是什幺。那股甘美的甜渗进肠胃中渐渐变作了灼热的焰,好像要把她从里到外、烧得干干净净。尤鸶扯着咽喉,无声地嘶吼哀求着,浑身都是汗。身体像被横着斩成两半,从胃肠里长出一只手,来回划拉着搅动稀碎的内脏,让人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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